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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作为小说家,或者换句话说,作为一个以巧妙说谎为职业的人来到这里。
诸位知道,说谎的人并不都是小说家,小说家说谎的不同之处在于:他能够通过巧妙的说谎、通过栩栩如生的虚构,将真相引诱出来,移动到虚构的地带,投以另一光照,将以虚构形式来抓住真相的尾巴,为此他必须首先在自己心底明确真相的所在,这是巧妙说谎所需要的重要资格。
一年之中我也有几天不说谎,今天恰好是其中一天。实话实说好了。此次来以色列接受耶路撒冷文学奖,不少人劝我最好拒绝。甚至警告我说如果来了,就将开展不买我的书的运动。
不用说,理由是在于加沙地区的激战。迄今为止,已不止一千人在被封锁的城区丧生,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的儿童、老人和平民。
我不认可任何战争,我的书在书店被人拒买也不是我所希求的。然而,通过深思熟虑,我坚定了来到这里的决心。原因之一,就在于有那么多人劝我最好别来,这只会让我更加想来。因为大部分小说家都有一种天性:无论刮怎样的逆风,也只能相信自己实际目睹、真实触摸到的东西。
正因如此,我才出现在这里。在来与不来之间,我选择了来;在看与不看之间,我选择了看点什么;在说与不说之间,我选择了向诸位说点什么。
有一句话请允许我说出来,一句个人性质的话。这句话在我写小说的时候,总是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。它并非写在纸上贴在墙壁上,而是刻在我的脑壁上。是这样一句话: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和撞墙便会破碎的鸡蛋,我总是站在鸡蛋一边。
是的,无论高墙多么正确,鸡蛋多么错误,我还是会站在鸡蛋一边。正确不正确是由别人决定的,或者是由时间和历史决定的。
那么,这一隐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请这样设想好了: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一个蛋,是具有无可替代的灵魂和包拢它的脆弱外壳的鸡蛋。我是,你们也是。
我们或多或少都面对着每个人的墙。墙是一个系统,它本来应该是保护我们的,有时候也会杀害我们或者让我们去杀人。
我的父亲去年夏天去世了,活了九十岁。他是个退休教师,也是个兼职的佛教僧侣。在研究生院就读期间他被征召入伍,参加了对中国的战争。
我小的时候,他每天早上都会向佛坛献上长长的深深的祈祷。一次我问他为什么祈祷,他回答说是为了双方的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,每次看见父亲祈祷的身影,我都觉得那里似乎漂浮着死亡的阴影。
父亲去世了,他的记忆也彻底消失了。但是,那漂浮的死亡的气息依然留在我的记忆里。那是我从父亲身上继承的为数不多的宝贵财富之一。
我写小说的理由,归根结底只有一个,那就是为了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现出来,将光线投在上面。这正是故事的职责,为此我深信不疑。我不断试图通过写生与死的故事、写爱的故事来让人哭泣、让人惧怕、让人欢笑,并以此证明每一个灵魂的不可替代性——这就是小说家的工作。我们为此日复一日地认真编造着故事。
我在这里想向诸位传达的只有一点:我们都是一个一个的人,都是一个一个的蛋。假如我们还拥有着获胜的希望,那只能来自我们相信每个灵魂的不可代替,并将它的温度聚拢在一起。
想想看。我们每个人都有可以拿在手中的活的灵魂,墙却没有。我想对诸位说的仅此一点。
荣获耶路撒冷奖,我很感谢。感谢世界很多地方都有看我书的人。我要向耶路撒冷的每一位读者致以谢意。毕竟是因了你们的力量我才出现在这里。但愿我们能够共同拥有什么,非常有意义的什么。我很高兴在此向诸位讲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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